打麻將時旁邊的胖子摸了女友的腿,而我卻沒有吭聲
遇上週欣然時,我正好混在上海,靠著在室內設計界的一點微末名氣,百無聊賴地打發著日子。有人說我是浪子,喜歡流連於美酒和女人的裙裾。浪子其實是個被人看得起的評價,首先你得有點小錢,而且夠灑脫。我曾在很長一段時間自得於這個稱謂,直到遇上週欣然,她像一束1000瓦的水銀燈,不由分說地閃花了我的眼睛。
然而周欣然根本不理我,她是被一個男人帶到我們的聚會上的,那個男人卻在圈子裡因總是搞不定女人而聲名狼藉,而他這次帶來這麼一個令人驚豔的女人,卻只隨意指給她一個座位,便和大家高談闊論。我看著周欣然像棵不小心長在蘆葦叢中的牽牛花,伸直細長的脖子,卻低垂眼簾,沉默且精緻。
後來男人喝醉了,吐得一塌糊塗。周欣然卻無動於衷。我走上去問她,要不要我送你們回去?
周欣然這才看了我一眼,說,送我好了,不用管他。
我這才知道,她不過是受了這個男人的僱傭,來為他撐場面而己。她說,他給了我五百塊,我就來了。我得交房租。
我說,交什麼房租,住我那裡好了。事實上我不相信這樣一個美麗的女人會交不起五百塊錢的房租,我只是說說而己。可是周欣然卻乾脆地回答,好。
我就這麼撿了周欣然回來,和我以往的任何一段豔遇都不同,因為我的原則是不能帶女人回家。我的房子是租來的小躍層,佈置得美倫美奐,可是周欣然這裡摸摸那裡看看,才說,為什麼不是別墅?
周欣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說,我這樣的女人,就應該住別墅的。
周欣然除了美麗,幾乎沒有任何技能,你能想象一個女人能將一鍋稀飯煮成黑碳嗎?她還刷爆了我的信用卡,買許多華而不實的東西,卻總是對著門上貼著的水電錶格認認真真地發愁,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填寫。
我想我不過迷戀上了她的外表,所以願意縱容她,去哪裡都帶著她,和戴著一塊勞力士名錶沒有什麼不同。
可當我看到周欣然從一個男人的捷豹走下來時,憤怒還是席捲了我。這時最體面的做法是我裝作沒有看見這一幕,然後找個時間讓她走人,可我還是像個受到汙辱的大學男生一樣,衝上去給了她一個耳光。
然後我開了車子離去,開了一段後發現一輛計程車在後面緊緊跟隨。後來計程車上的周欣然衝了下來,手裡抓著一片啤酒瓶的碎片。周欣然此刻的樣子簡直太嚇人了,臉色比紙還白,卻眼神灼灼,激烈地燃燒。
周欣然說,你不要我,我就死給你看。
她全然不顧興災樂禍的圍觀人群,我沒想到周欣然能這麼豁得出去,因為她是一個漂亮女人,她隨時可以從任何一輛好車上走下來。
我屈服了,在圍觀的人群中擁抱了周欣然。
過後我們相安無事了很長一段時間。周欣然講了她的過去,不過就是不小心碰上一個大款,然後再碰上一個大款,在持續被愛和被甩後,更是覺出了錢的好處,於是流連一個又一個有錢男人。
她最後強調,她遇上了我,從此收拾舊山河,打算和我好好在一起。
好好在一起的意思,就是愛上了你的意思。周欣然說。
而被我碰上的那個男人,是她遇上我之前的最後一個男人,她刷爆了我的卡,良心不安,於是找那個男人索要最後一筆分手費。周欣然的坦白令我大為難堪和惱怒,而且她是如此自信,相信我愛她愛得要死,她還說,等你有錢了,給我買別墅。
出乎她意料的是,我對她越來越不好,早上我出門時,她叫我帶鑰匙,我偏不帶,然後在凌晨兩點她熟睡之後砰砰敲門。我抱怨她做的每一件家務,事實上這些事對她來說,已經是質的飛躍。她感冒了,我遞上藥和開水,然後對她說,快點治好,可別傳染我。
我對周欣然的感情,就像面對一道已經變質的菜,再怎麼回鍋,加料,都於事無補。可我為什麼沒有趕走她,我不知道,她已經被很多男人趕走過,多我一個並不會怎樣。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對別的男人說過,你不要我,我就死給你看。
有時候午夜夢迴,摟著她瘦削的肩骨,我的心裡會泛起深深的悲哀,我想她要是不告訴我那些過去,她不過就是一個有點敗家,有點笨的女人,那多麼好。
我想她是不懂得愛的,愛一個男人就最好讓他一無所知。
然後周欣然終於走了,走的時候將屋子收拾得很乾淨,連她的一雙拖鞋都沒有留下。在此之前我帶她赴過一場牌局,和往常一樣,她坐在我旁邊,不發出一點聲音。可是她忽然跳了起來,然後對我說下家的胖子摸了她的大腿。
胖子是我的大客戶,我當即厲聲喝止她,你還要不要臉,有你這麼說別人的嗎?
回家後周欣然和我大吵了一架,她說什麼我不記得了,我只說了一句,多少男人你都經過了,裝什麼純情!
然後我轉身回了書房,將門在她面前關上。那天書房外面稀里嘩啦地響了一晚上,第二天我開啟門,整套房子像被水洗過似的乾淨,連沙發下面都仔細地擦過了。而周欣然,也終於走掉了。
半年過後,在海天大廈的旋轉餐廳,我看見周欣然和一個禿頂男子相對而坐。她仍是那樣漂亮,頭髮梳成一個髻,無比的成熟風情。那時候我已經有了新女友,一個嬌小的姑娘,長著令人舒服的五官,像一隻溫柔的小鴿子。
周欣然顯然看到了我和我的小鴿子,她定定地盯了我幾秒,我卻無端地感到心虛,心虛到幾乎不敢抬頭。等我重新抬頭時,周欣然和禿頂男已經不見了。我像虛脫了一般,背靠在椅子上,重重地呼吸。
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害怕周欣然,我似乎虧欠了她,但這種虧欠,難道不是她早已習慣的嗎?
而小鴿子則讓我心安理得許多,像她這樣熨貼的小姑娘,似乎才是男人的理想,你不必擔心她招惹到什麼男人,也不必擔心她不夠愛你,她會死心塌地地跟你過一輩子。
沒想到小鴿子在三個月後宣告了和我的結束,而且大大方方地告訴我,她認識了一個小老闆,答應買一部POLO給她。
幾乎在同時,我在一個聚會上邂逅了那個禿頂男子,這次他帶了一個年輕得可以做他女兒的姑娘,我的腳完全沒有透過大腦指揮,就一個箭步躥到了禿頂男面前,開門見山地問,周欣然呢?
禿頂男嚇了一跳,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地說,她又不肯跟我,我怎麼知道她在哪裡?
禿頂男繼續說,我答應給她一幢別墅,她都不肯跟我,裝模作樣的女人。
周欣然曾經讓我給她買一棟別墅,明明知道我買不起,可有人將別墅擺在她面前,她卻無動於衷,因為在她的字典裡,不是每個男人都有給她買別墅的資格。她經過許多傷害和背叛,卻仍然閉著眼睛將愛情交到我手上,可是我那樣膽怯,自私,懦弱,和她遇上的大多數男人沒有什麼不同。
後來,我再也沒有見過周欣然,只是想到了她的時候,就有一股徹骨力量貫穿我,令我無以復加的疼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