鄉村野事：二嬸的心思
農村的夜裡是黢黑的，
田裡沒有夜燈，更沒什麼人。
二嬸扛著鐵鍬騎著電動車一個人往西窪走去，
月朗星疏，
即便是藉著電動車上微弱的燈光，
二嬸仍然心裡打著退堂鼓。
現在大概是凌晨兩點鐘，
一眼望不到頭的大土道上，一個人影子都沒有，
就是有個人影，也得把二嬸嚇死，
樹兩邊的楊樹葉子嘩啦嘩啦地響，
偶爾還能聽見叫不上名的鳥，撲稜著翅膀飛走了。
不遠處就是一片墳地，
那邊的松樹格外得多，
夜貓子更多，
二嬸聽見夜貓子叫，就走不動道了。
”非要這個點澆地！
還有，我家那個傻愣鐵蛋，非出什麼門子打工，
一年掙不到幾個錢，家裡的大小事都還要我操心！“
二嬸嘴巴里嘟囔著，但是還是硬著頭皮往自己的地頭趕。
馬上輪到自己家澆地了，澆透了地，好種上玉米。
這萬一錯過去，人家看井的就得改到別人家的那邊，再輪迴來估計得半個月了。
那玉米種不上，拿什麼攢錢蓋房子！
1
二嬸家的房子，還是土坯做的，只在外面用了一層磚，
現在還有幾家住這樣的房子？
再說兒子都快17歲了，書讀得也不好，估計初中畢業就不再讀了，
過幾年，還不該結婚娶媳婦啊。
二嬸盤算著，又忍不住地嘆了口氣。
“哎”
當初怎麼就嫁給鐵蛋了，想當年，我也是村裡的一朵花。
二嬸因為結婚早，雖然我喊她二嬸，實際上，她也才36歲的年紀。
二嬸長得漂亮，幹活也麻利，唯一的缺點就是身高，才一米5多點。
鐵蛋叔和二嬸是媒人介紹的，
聽媒人說，二嬸家姑娘多，二嬸又是老二，最不招人待見，才十八歲，她媽就著急忙慌地把她嫁了出去，
當時還收了不少的彩禮呢，
說句實話，二嬸是個什麼樣的女人，
大家心知肚明。
在結婚前，我奶就打聽過了，二嬸在上班的工廠，跟著一個男的跑過，
這在當時那麼封建的時候，一般的好人家，根本就接受不了。
我奶說：‘你鐵蛋叔又矮又瘦的，還沒本事，你還能指望他娶個什麼樣的媳婦，不管她之前怎麼樣，只要來了能給你叔生個兒子就行了。“
2
如我奶所願，二嬸不僅給二叔生了兒子，還生了個女兒，
這還不算，二嬸幹活更是一把好手，家裡家外都收拾的特別的利索。
但是，唯一的就是，只要二嬸提出去工廠上班，
二叔就罵罵咧咧的。
剛結婚那會，二叔把二嬸當成寶貝一樣的捧著，生怕二嬸跑了，
後來有了兩個孩子後，
二叔說話也硬氣了，
二嬸想上班掙錢的想法，被二叔一次又一次的扼殺，
那年正月，二叔對二嬸說：’你好好看家，我出去掙錢，你在家就帶著孩子種上點地就行了。”
二叔一走就是半年，
二叔不僅把孩子養得很好，地也都種的費事的，
3
二嬸不怕髒不怕累，唯一怕黑。
更何況是荒郊野外。
二嬸一進地頭，
電動車的燈光一閃，看到自己家的地頭上坐了個人，著實把二嬸嚇了一跳。
定睛一看，
原來是堂哥永忠站在自己家的地頭上抽菸，
二嬸開啟手電筒衝堂哥永忠說：‘大半夜的你出來裝鬼嗎？“
永忠說：’我家的地剛澆完，這不排到了你家嗎？鐵蛋不在家，我幫著你一起澆。”
二嬸沒應聲，
她明白永忠是什麼心思。
永忠這個人，是鐵蛋的堂哥，比自己大了四五歲，卻是村裡不折不扣的老流氓。
二嬸一個人忙前忙後地埋土，生怕跑了水。
永忠就跟在二嬸的屁股後面嬉皮笑臉地幫著幹活。
4
這個季節，很多家的麥子都沒有割，人蹲在麥田裡，根本就看不出來，
二嬸看著永忠脖子上的金鍊子，最起碼得一萬多塊錢吧？
永忠手腕上還帶了塊手錶，明晃晃的，也是二嬸沒有見過的樣式，
永忠別看風流成性，
但是人家有那個資本，
不僅僅是家裡有錢，人更是長得高大魁梧。
二嬸望著一望無際的麥田，擦擦額頭上的汗珠，
“我家鐵蛋要是能這樣就好了。”
說歸說，二嬸還是沒有越雷池一步，自顧自地幹活，
直到澆完地，二嬸才騎著電動車回家，
路上，永忠開著車跟在二嬸的電動車後面，用車燈給二嬸照亮，
回家的時候，二嬸一點也不害怕，心裡還有些歡快了。
5
從那以後，二嬸變了，
二嬸喜歡穿雪紡的襯衣，還配條小絲巾圍在脖子上，
二嬸更是把多年捨不得穿，壓到箱底的小皮鞋拿了出來，
白天干一整天的活，然後到了傍晚就草草的吃口飯，洗個澡，換上自己喜歡的衣服，
去永忠家串門。
永忠的老婆是個老實巴交的女人，
從嫁給永忠這麼多年，給永忠生了兩兒一女，對永忠的爛事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。
二嬸和永忠的老婆之前就不錯，
後來，二嬸每天都去串門，一坐就是一個晚上，
永忠老婆沒什麼朋友，二嬸又能說會道的，嘴巴還甜。
沒多久，兩個人就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，
幹什麼都約到一起去。
6
那天，二嬸和永忠媳婦說：‘嫂子，我家兩個孩子都去了姥姥家，非說在姥姥家睡幾天，你知道，我怕黑，晚上怎麼過啊？我不能一直睜眼到天明吧，要不你去我家和我作伴？“
永忠媳婦憨厚的說：’你乾脆就在我家睡得了，我家寬敞，睡醒了明早咱倆趕集吃燒餅去。”
二嬸美滋滋地答應了。
晚上，永忠從外面回來，還特意買了些烤串，
永忠媳婦沒喝過酒，二嬸不幹，非拉著永忠媳婦喝一瓶。，
只一瓶子啤酒，
永忠媳婦就倒在了炕上。
那一夜，發生了什麼，誰也不敢說。
第二天，永忠媳婦醒來的時候，天已經是大亮了，
二嬸早就下地幹活了。
但是，到了後來，人們在二嬸的手腕上，看到了一條黃金的手鍊，
二嬸更愛打扮了，
二叔回到家後，總覺得人們說話陰陽怪氣的，走在大街上，人們都不用好眼色看他。
7
二嬸和永忠的事，還是被永忠的閨女發現的。
永忠的閨女大玲子，已經二十歲了，馬上要出嫁的人了，
竟然發現了爸爸這樣的事情，
她拿著自己的手機給二嬸打電話，狠狠地羞辱二嬸，
還逼著二嬸給她媽下跪，否則就把她做的事情抖得全村人都知道。
大玲子第一個告訴的人，就是鐵蛋。
鐵蛋雖然老實，但是戴綠帽這樣的事情，他受不了，
聽他們說，鐵蛋叔當時就抽下腰間的皮帶，打得二嬸嚎啕大哭，
還是鐵蛋叔家的女兒死死地攔著，才沒打死二嬸。
從那以後，二嬸和永忠媳婦結了樑子。
二嬸也不愛出門了，
二叔更是不敢出去打工了。
就在三年前，
二嬸突然改了性子，
非拉著二叔一起去上班，
可能是兒子真的該找媳婦了，
二嬸買了輛二手轎車，學了駕照，天天拉著鐵蛋叔去上班，
二嬸也不再打扮了，一連幾年都沒有買件衣服。
有時候更是一天工作十六個小時，
就在去年，二嬸的房子翻新了，搬進了新家，
二嬸仍然每天都穿著工作服和二叔出去掙錢，
也許當初就是走錯了那一步，才能更加死心塌地地跟著鐵蛋叔吧。
二嬸逢人就說：“我家現在不缺錢，唯一缺的就是媳婦，趕緊給我張羅個兒媳婦……”